序言
毋须讳言，编纂此“史画并茂；专业精练”的画传，非我所能胜任。然而同样，毋须讳言，
汇集整理材料、叙述详实的这部画传非我其谁？
在这个沸腾的年代，流年即逝。有谁还会去关心一位残阳余辉下的老妇人？有谁还会去翻看
放在无人居住的阴暗角落里的废纸堆呢？
1995年，我从美国回国探亲，在打扫小屋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我与母亲发现了这些捆扎在废
报纸堆里的残片。当时，母亲很激动。她以为，这些早期作品历经时代风雨的洗礼早已不在，现
在看到她那些残存的照片、作品和画稿如获珍宝，非常兴奋。她一张一张仔细地看着那已变
质发黄的残片，耐心地给我述说着当时作画的意境和画中的故事。
我倾听着母亲对这些早期作品创意的解说，感受着母亲仁慈、博爱、对事业执着的精神，心
中油然产生一种紧迫的历史责任感，在这种责任感驱动下，我责无旁贷地担负起投入了完成这部
已被时代大潮淹没了的这段历史编撰中来。
我很清楚，这是历经战争和社会变革洗礼后留下的一堆可能会有价值的“遗物”。母亲珍
爱它，是因为这是母亲一生心血作品。这些作品伴随着母亲度过了一生的坎坷岁月，它在述说她
那以往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它在述说她那执着不懈追求的精神世界。
我知道，历经半个多世纪的风雨洗礼之后，饱经风霜的母亲，除此废旧残片保留下来之外，
她已经别无它物可展示与人了。我想，这个发现大概能给她在晚年一些精神上的慰籍。能在她抑
郁的心灵中点上一尊光烛，给她带来一丝希望？
我默默地在祈祷，心中在猜度，张学良恢复自由了，历史上的悬案“西安事变”应该已经到
了尾声，东北军案的主角们现在应该有机会能正确地被历史定位了。或许，这些残片能成为历经
战争和社会变革洗礼后，在回顾历史时可当作某种鉴赏的资料和回眸历史的纪念？或许这些作品
和残片能与母亲坎坷的一生互为印证，展现出“西安事变”以后的一段历史插曲？我从心里是这
么期许的。因为，这段历史难以摆脱，“说不清，理还乱”的复杂背景。对我们家属来说，这是
心中的一个纠结和期愿。
张学良恢复自由了，我们与张家，这个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应该有个客观评价了。我在心
里想，好在“西安事变”这段已被两岸主体社会正面相待。“东北军案”已经结束。国内正在积
极迎接张学良的回来，上下都在积极准备。甚至，国外的包括台湾舆论都在积极推动张学良回国，
这种舆论呼声一片看好。
从这一气氛中，从某种角度讲，我感到历史的悬案终于有了盼头。我们的家庭在“西安事变”
以后的时期，与张家同舟共济，时代将我们捆扎在了一起。我们是多么希望张学良赶快回国，两
岸统一，两党携手，一致对外，共同创造繁荣富强的中国。 或许，就是这种单纯的感情和责任感
的促使，我积极地投入了编撰这本画传。
在编撰过程初期，我几乎不顾一切，只是一味追求赶快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
在整理的过程中，我对母亲的一生及其作品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我发现，母亲的作品在我的
眼前能展现出许多罕为人知的东西，诸如东西美术交融的一些历史内容。再进一步深入整理，我
发现母亲的这些作品和残片，几乎能展现出中国西画史的一个缩影。甚至，她的朴实的艺术作品，
还能够真实的、系统地展现出一卷中国现代史和现代美术史早期在新文化运动影响下，一代新女
性冲破封建思想和专制主义，大胆融入社会，接受新文化、新思想的真实历史内容。
我决定全面整理思索。将这些作品归类和列表，发现这些作品如同史诗般悠长，作品的精神
和思想内涵，以及所接触的人物，几乎直贯整个中国现代美术史。作品年代连绵有序，宗脉清正，
经典作品时现，这些作品刻画了中国大时代演变时期的步伐，几乎可以覆盖印证整个20世纪中国
现代美术历史和东北系演变历史。
我看到了在母亲那个时代，新女性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对于中国社会所产生的作用和对于社会
所作出的贡献。她们是时代洪流中的浪花，伴随着时代洪流匆匆奔腾而去。而母亲，是那个时代
的参与者，她似乎象那个时代的一束浪花，被大潮席卷高高扬起，又被时代浪潮匆匆坠落淹没。
那些残片似乎融入了 那战争和社会激荡的飞逝年代。零散书稿和连续的画面留下的不仅是这
些在废纸堆里的变色的残片图案，还仿佛在沉默地介绍她那跌宕起伏的一生，在铭记着她所经历
的风风雨雨和云游交往的昔日故事，在暮日夕阳下悄然映现出来的一片生动的时代精彩，她如同
烟云般漂浮在蓝天上空，给人留下一段猜疑、遐想和思索 。
“西安事变”的争论，随历史的演变，党派之间、政见各异，世说各异，悠久难缠。作为与
“东北系”、“东北军案”，“西安事变”的后续历史，似乎已被主流风潮冲淡。然而，这段改
变中国命运，改变世界命运的历史事件和亲历者们所遗留下的历史功绩，我坚信，将永远铭记在
人们心中，永远彪柄史册不会磨灭。
在此，匆匆写上序。 愿《彩墨春秋》（西安事变后续篇）能给社会留下这段历史鉴证和给业界
提供一段鉴评省思回眸的资料。
值此，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之际，预祝《彩墨春秋》略稿刊行。籍以告慰在战争和
社会变革时期，为和平进步所做出过贡献的人们……
李华 写于纽约，2015年清明节前
